一、油烟升腾中的第一次对视

我家厨房的窗户，正对着邻居H的阳台。

那是去年的一个夏夜，我刚搬进这栋老式公寓没多久。厨房里，锅中的油正噼里啪啦地响，我手忙脚乱地切着青椒和肉丝，焦灼感像烟雾一样弥漫开来——不是来自灶台，而是来自我对新生活的手足无措。

就在这时，我听见隔壁传来推拉窗的声音。一抬头，对上了一双眼睛。

是H。

他大概刚下班，衬衫袖子随意卷到手肘，手里拎着一袋似乎是外卖的东西。我俩同时愣住，像被按了暂停键。隔着一道不足两米的窄缝，我能清晰看到他微微挑起的眉梢和略带惊讶的表情。我手里还举着菜刀，他则保持着半开窗的姿势，场景荒谬得像某部浪漫喜剧的开幕镜头。

“呃……需要帮忙吗？”他先打破了沉默，声音隔着夜晚的空气传来，低沉却清晰。

我这才回过神来，发现锅里的油已经冒起了轻烟。“没事！”我几乎是喊出来的，“就是炒个菜，不太熟练。”

他笑了。不是客套的那种笑，而是真的被逗乐了。“闻起来快焦了，”他指了指我的锅，“火关小点。”

我慌忙调小火苗，手肘却不小心碰倒了盐罐。白色的颗粒洒了一台面。那一刻，我简直想钻进油烟机里逃走。

可H没走。他靠在窗框上，像是观看一场即兴演出。“新手都这样，”他说，“我当初第一次煎鱼，把防火警报都弄响了。”

从那之后，做饭成了我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。

我开始刻意在傍晚六点半准备晚餐——那是他通常到家的时间。有时他会在阳台上喝咖啡，有时只是站着发呆。我们渐渐形成了某种默契：我做饭，他出现在对面，偶尔点评两句，或者分享一点日常琐事。

“今天试试炖牛肉？”某天他提议，“天气转凉了，适合吃暖的。”

于是我买了牛肉、胡萝卜和土豆。他甚至在对面指挥：“先焯水，去血沫……对，就是这样。”

我逐渐发现，厨房的烟火气里，藏着我从未预料过的温柔。炒菜时的滋滋声、炖汤时的咕嘟声、甚至我手忙脚乱碰掉厨具的哐当声——都成了我们之间对话的背景音。

有一次，我正试图包饺子，馅料调得太湿，皮根本捏不紧。H在对面看得直笑。“水放多了，”他隔着窗喊，“加点面粉揉一下！”

“你怎么这么懂？”我忍不住问。

“因为我妈是北方人，”他耸肩，“从小被逼着擀皮儿。”

就这样，我们从“如何不把菜炒糊”聊到彼此的童年，从厨房技巧聊到人生囧事。油烟机在轰鸣，而我的心跳声似乎比它还响。

二、心照不宣的默契与升温

入冬后，我们的“厨房对话”升级了。

H开始主动分享食物。某个周六下午，他敲响了我的门，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罗宋汤。“多煮了，”他语气随意，“帮你改善一下伙食。”

我接过碗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。两人同时缩了一下，却又相视一笑。

那碗汤的味道，我至今记得很清楚——酸甜浓郁，牛肉炖得软烂，仿佛带着他的温度。

之后，我们开始正式交换菜品。我给他送去我好不容易成功的红烧肉，他回赠一盘自制意面。餐具在我们之间来回，像某种无声的对话。

真正让一切发生改变的，是十二月的一个雨夜。

那天我加班晚归，累得只想泡面解决晚餐。窗外雨声淅沥，我推开厨房窗想透口气，却发现对面阳台空着——H通常在家的时候。

莫名有点失落。我烧上水，盯着窗外发呆。

忽然，敲门声响起。

是H。他浑身湿透，头发滴着水，手里却紧紧护着一个保温盒。“看你灯亮着，”他说，“今天没做饭？”

我愣愣地摇头。

“我炖了鸡汤，”他走进来，自然得像回了自己家，“觉得你可能需要。”

那一刻，厨房里只有水烧开的呜呜声，和雨点敲打玻璃的细碎声响。我们站在灶台前，他打开保温盒，热气腾起，模糊了他的眉眼。

“其实我知道你今天加班，”他突然说，“我看你早上出门比平时早。”

我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
“我也知道你喜欢在周三做番茄炒蛋，周五尝试新菜谱。有时候成功，有时候失败。”他笑了笑，声音轻下来，“我还知道，你做饭的时候会哼歌，虽然老是跑调。”

原来他一直都在注意。

雨声越来越大，但厨房里却异常安静。我接过那碗鸡汤，喝了一口，温暖从胃里蔓延到全身。

“H，”我抬起头，“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？”

他沉默了一会儿，然后指了指窗外。“因为从那扇窗看出去，你是我每天最期待看到的风景。”

后来，我们在一起了。

如今，厨房依旧是我俩最常待的地方。只不过不再是隔窗相望，而是并肩站在灶台前。他教我怎么掌握火候，我告诉他哪种调料更提鲜。油烟机的轰鸣声里，我们聊天、开玩笑、偶尔亲吻。

那扇窗还开着，但我们已经不需要它来传递声音了。

有时候我还会想起那个夏天，那个手忙脚乱的夜晚，和那双隔着烟雾对视的眼睛。生活常常给你意想不到的礼物，而我的那份，是随着烟火气飘来的爱情。

也许浪漫不止于烛光晚餐，它还藏在爆香的蒜末里、沸腾的汤锅中，和那个愿意陪你一起做饭的人眼里。